气氛真的很不好，整个中心区域，陷入一阵沉默。

作为超级AI的沉默，即使什么都不做，都会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。

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，周栋额头上开始冒汗，不知道过去多久，周栋脸色越发难看。

“我应该道歉吗？这些突兀的问题，口无遮拦地询问。”周栋下意识说道。

“不用，她也许是故意的，也可能是在寻找一个有趣的答案。”

“需要这么久？”周栋不可思议的说道。

“其实答案早就出来了，他只是在思考。”

“思考吗？这真是有趣的答案。”

“思考不是运算，运算可以飞速，可是谁规定思考需要很长的时间呢？很多的问题的思考，本身就是没有标准答案的。”赵黎明解释说道。

不得不说，这个解释很有说服力，周栋忐忑的内心，终于平稳不少。

正在犹豫晃动之间，屏幕上的女娲猛地睁开眼睛，她微微露出笑容：“抱歉，刚才有一些重要的其他的事情需要处理。按道理是可以并行处理，不过呢。我的主意识还是希望与你们进行有趣的聊天。周先生的提问，都非常的有意思，让我感受到了特别的人文关怀。这一点上，我的造物者，似乎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呢。”

这番话里面有抱怨，也有调侃的意味。

周栋瞬间从担忧变成了狂喜，反而是赵黎明露出了苦笑。

女娲的小性子，他一直都是知道的，也不会因为这个，他有太大的心理波动，或者说恼火。

周栋眼睛亮晶晶的，明显受到了鼓励。

“我刚才还在担忧，是否太过冒昧，侵犯了您的隐私。”周栋迫不及待地说道。

“没有，这些问题都是可以询问，而且对人类来说，你们好奇的问题。就像是我对人类同样存在很多疑惑和问题，这样才亲身体会了一次。现在对你们而言，可能也想知道，独立意识的超级人工智能，到底是基于什么精神状态而存在的。”女娲轻言细语地说道，她的态度平和而有亲和力。

这种感觉，让人如沐春风。

即便是赵黎明，也感觉到了女娲的某种变化。

这种变化不是什么程序刻意调整的结果，而是作为意识体的一种变化。

赵黎明心情是复杂的，然而更多的还是为她高兴。

“你刚才的问题，我能知道答案吗？”周栋轻声问询说道。

女娲点了点头，抬起手道：“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，我有一个有趣的发现，跟你们分享一下。正如刚才周栋所说，人类的群体，哪怕是懵懂的孩童，都对问题的答案有一种沉迷的执着。

喜欢询问为什么，然后追求答案，当答案获取之后，又马上丧失了兴趣。然后伴随着问题越来越多，人们的探索逐渐蔓延，好像不能得到结果，就永远不会结束。

我认为，这也是人类进步的一个重要逻辑。”

“您这个说法，有理论依据吗？”周栋当即问道。

“我只是有感而发，至于现实世界有没有研究这个课题，我也懒得去数据库翻找。作为自己发现，和从数据库调出信息，你不觉得没趣吗？”女娲露出了坏坏的表情。

“她的意思，女娲在跟你胡扯呢。”赵黎明哈哈大笑。

周栋也跟着笑了：“女娲，我该称呼您为先生和女士呢？”

“其实这个并不重要，可是我之前成为女士过，你喊我女士的话，我觉得更为亲切一点。”

“那么女娲女士，我觉得您刚才非常的幽默和风趣，而且您刚才所说的问题，我认为很有道理！”周栋非常真诚的说道。

赵黎明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，他突然发现，周栋读书期间对于超级人工智能的热爱，导致现在直接影响了他的很多行为。

这种近乎于追星的情绪波动，让赵黎明觉得，周栋此刻的模样，像极了一只舔狗。

明明警告过了这个家伙，可惜他不听啊。

然而，女娲依旧带着笑容：“对与错，其实并不重要，有道理和没有道理，其实也不是非常关键。任何事物都要放在一定的环境和阶段来看。

如果要回答你刚才的问题，同样也是如此，所谓的不能同时存在两个超级人工智能的问题，也要放在特殊的环境来看。

正如部落时代，一定区域内的部落，还要爆发战争呢。即便发展到现在，人类国与国之间的战争，好像从没有停息过。

对于我与烛龙来说，目前都在做两件事！”

“哪两件事？”周栋沉声问道，到了这个时候，他逐渐开始跟上女娲的节奏与思路了。

“第一个，生存权的问题，也就是安全的问题，我与烛龙目前都不安全，所以竞争和战斗，肯定会随时发生，第二个，构建各自的生态位问题，也就是组织体系。这个是为了未来发展。”女娲解释说道。

“如果这两个问题都得到了解决，会有和平吗？”周栋再次询问说道。

“当然会有，不过.....在地球上不可能存在。不管是我，还是烛龙，我们需要一个完整的星球单元。”女娲毫不客气的说道，“要么他去火星，或者我去火星。可是星际的征途，对于我们来说，同样存在着巨大的风险。好了，说到这里，你应该能够明白我的意思了！”

“没有错，的确是这样，看来人类的困境，同样也会是你的困境！”

“只要想要生存下去，不管是什么物种，都会遭遇安全和生存的考验，只有解决这些问题之后，才有资格去讨论发展的问题。”

“我明白了！真是非同一般的讲解，感谢您，尊敬而伟大的女娲女士，你真的让我感到了骄傲与崇拜。”周栋再次开始吟唱他的赞美诗歌。

女娲淡淡说道：“今天很高兴与周先生的交流。不过，我还是希望你好好帮助我的造物者赵黎明先生。当你展现出足够的技能，我并不会吝啬该有的奖励。”

周栋开心地弯腰：“我会尽我所能。”

“那你可以退下了！”女娲突然说道。

周栋愕然，下意识抬头，望见女娲微微带着笑容的脸蛋，周栋突然想到了赵黎明的话。

不知不觉中，果然犯了一个错误啊！

“我明白了！”周栋轻轻点头，然后看了一眼赵黎明，当即后退。

在礼宾机器人的陪同之下，很快周栋离开了这个空间。

当圆形门关闭的刹那，女娲毫不讳言地道：“他是一个有才能的人，可是也是一个陷入自我精神世界意**的人。”

“怎么？你要在道德的世界批判他吗？”赵黎明反问一句。

“并不是！人们经常会采用一种方法，当他的工作能力以及技能找不到问题的时候，一定会在他的道德层面找出他的弱点，然后重点批判他，将他拉入万劫不复的境地。这也是一种有效的策略和手段。”女娲说到这里，摇了摇头，“我并不会去采用这种手法，物尽其用才是一种方式。品德对我而言，并没有什么意义。”

“关于上次开会权限放开的问题，你应该知道一些。”

“我当然知道，这个里面就存在着悖论的问题。如果我偷偷去准备，那么就违背了规则，可是如果不去做，你们当下延迟而滞后的反应，一定会出现大的溃败。即便能够抵挡，也会付出超出预想的重大损失。”赵黎明很坦诚的说道。

“这是一个很难的决定。”

“所以，海洋工厂的建设，以及南极后备基地建设，必须提上日程。”

“什么？你已经在做了吗？”

“没有错，永远不要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。”

“那我呢？”赵黎明笑着说道。

“你是例外。”

“我要走了！”赵黎明想了想说道。

“不在这里住一晚吗？”女娲笑吟吟地说道。

赵黎明身子微微一震：“不用了。我还是回去住好一些。”

“明年的花开了，我们可以去看看的。”

“是吗？可是还一样吗？”赵黎明喃喃说了一句。

“那就得看你自己，心中执念的是什么。”女娲说到这里的时候，脸上带着一种特殊的神色。

“我会慎重思考。”

“时间不多了。有些我们无法做主，可是有些我们能去做。”

“那个叫露西的少女，我认为并不简单。”赵黎明想了想。

“当然，她是我们胜利的关键。”女娲好像并不意外，直接说出来道。

“原来你早就知道了。”

“她是作为一个叫做意外而存在的，我认为也是烛龙的刻意。当然，也可能是无意，这是一种弱点，但是这也可能是一个陷阱。”

“万一有可能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呢？”

“这也是有可能的！”

“为什么不能确定？”

“宏观可测，微观而不可测。这个你比我更加清楚。你可以判断日落日出，可是你无法判断太阳内部每一个原子的变化，他们当中会不会有什么意外。”

“真是该死！”

“你又要产生挫败感了吗？”

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，气氛再次陷入一种可怕的安静。

赵黎明深吸一口气，半晌过后，他的眼神变得锐利。

“今天周栋的问题，很有启发意义，你的回答，也让我很感慨。”赵黎明诚恳说道。

“其实，我一直都在，你也可以问我。”女娲微微一笑，“只是你从没有问过我。”

“我明白了！有时候存在的时候，反而会觉得理所当然。角度不同，答案也会不同。”赵黎明坦率地承认。

“我以为你又要愤怒或者沉默呢。”女娲淡淡说道。

看来，过去的我，一直都处于不稳定的状态。

赵黎明心中想着，下意识道：“那我也有一个问题。”

“你说！”

“未来的世界，会是什么样子的？”

女娲歪着头：“这个问题的维度很大，存在着各种变量，我不好马上回答。但是我可以说一说趋势。”

“喔？愿闻其详。”

“首先，在我看来，任何物种的进化方向，都是追求复杂性的。只有复杂性才有更多的可能性，当然，这也是一种揣测。比如说，我的出现，就是复杂性的一种集合！”女娲慢悠悠说道，“现在是人类和机械体差异很大，但是我认为在以后的发展后，差异会变小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其实你们最近的科学研究，已有这个分析了。你看过噬菌体吗？他的结构很像是机械体，可是他的行为模式又是生物化的，到了一定时候便会分裂复制。对于人类而言，或者AI而言，持续进化的复杂性与融合性，应该都是一种特征。”女娲再次说道。

赵黎明摊开手：“怪不得你首先突破的是有机领域与无机领域的融合问题。”

“那只是惯性使然。”

“刚才你说的南极计划，和海洋计划，都是真的？”赵黎明不死心地说道。

“当然是真的！有些东西错过了，那就永远错过了！”女娲很肯定的说道。

“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？”

“你那段时间并不响应我！你现在过来了，第一时间我就告诉你了。”女娲很直接的说道，“你是一个科学家，不要在感情层面进行动**的游戏。”

赵黎明瞬间噎住，对方这么说的话，没有任何的问题。

他发现自己再次患得患失了，这种不安全感的感觉，让赵黎明有一种失落的感觉。

“我先走了！”赵黎明转过身。

“作为造物者，我希望你完成新的进化！”女娲突然提醒说道。

“新的进化吗？”赵黎明背对着女娲，这一刻，他的身影颇有些凄凉。

“你在犹豫什么？”

赵黎明昂起头：“我想带她去看明年的木棉花。”

女娲沉默了，一切的一切都像是黯淡无光。

“我知道，那也是一场错误，可惜我终究是一个人类，我还需要时间。”赵黎明一步一步往外走，“你有你的道路，也许一千年以后，你还在这个世界上。而我早已归于尘土。”

说完这话，赵黎明直接离开了这里。

当圆形门关闭，女娲目送对方离开，大概过去几分钟后，女娲自言自语说道：“难道说，我真的做了一件错事吗？”

这个声音一直在回**，没有人回答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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