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抱歉这么久才联系你，我前阵子不在国内。”范晔久违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。

夏淳刚靠回了飘窗上，“嗯，有事儿吗？”

范晔那边顿了顿，“刚物业给我打电话，说钥匙已经交给你了。”

夏淳刚极其不耐烦的回了个嗯。

“你知道了？”

夏淳刚又嗯了一声。

范晔在电话那边叹了口气，“你别怪他，虽然他这方法……。”

“他人在哪儿？”夏淳刚打断了范晔，“韩帅，人在哪儿？”

还没等范晔回他，夏淳刚继续问道，“根本没有什么特区医院，对不对？他躲到国外了，对不对？”

范晔沉默了，他心里提前准备好的草稿都是应对暴怒或者痛苦的夏淳刚的，现在他如此平静的样子范晔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

夏淳刚淡淡的冷哼一声，“你既然回来了，那他的病情是稳定了……还是已经死了？”

范晔万万没想到夏淳刚说出这种话，他压着嗓子警告他，“……夏淳刚！瞧瞧你在说什么！”

夏淳刚深吸一口气，嘴角挂上了笑，“哦？那看样子还没死呢。”

范晔语气里带了些恼怒，“你怎么能这么说话！”

“哈哈哈，怎么了？我说错了？难道他死了吗？那真是太可惜了。”这句话夏淳刚虽然是笑着说的，但他那笑声中却夹杂着许多令人难过的东西，就像是看了一场过程搞笑但结局不好的默剧。

然而夏淳刚这句使劲捅在自己心上的话还没说完，范晔那边就挂了电话，他看着逐渐黑下的屏幕，眼中的光跟着一起暗了下去。

他晃悠着站起了身，用脚把地上零七八碎的碎渣踢到了一旁。仅仅一天的时间，他又变回了一个人，一个没人疼没人爱，不会被人牵挂，就算烂死在小巷也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透明人。他心中的那间昏暗了二十多年的小屋，在一朝得到阳光的温暖后，又变回了原先阴暗不堪的模样

夏淳刚走到墙上挂着的布谷钟前，眼睛虽然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座老钟看，心却是空的，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，应该去哪儿，他的未来一下失去了方向。

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，你不盯着它时，它过的飞快，但当你看着它，它却能把每一秒拉伸的无比漫长。

正当夏淳刚盯着秒针再绕一圈时，后背突如其来的撞击，砸了他一个踉跄。

他单手扶墙，偏头看了过去，卧室门口竟站着如他一般狼狈，气喘吁吁的范晔。

夏淳刚转了个身，揉了揉被范晔砸到的肩膀，语气不善的问，“你什么毛病？”

范晔一脸气闷的样子，他一下飞机就接到了物业的电话，说夏淳刚拿了韩帅家的钥匙，又被保安队长添油加醋的形容了一番他的惨样。得知情况后，范晔深深的为这对苦命鸳鸯担忧，便给夏淳刚去了电话，谁成想夏淳刚是那样的一个态度，这让一向谦逊有礼的范晔都忍不住了，连自家都没回就直奔了韩帅家。

范晔打量了一圈杂乱不堪的卧室，一脸震惊的问道，“你都做了些什么！”

夏淳刚耸了耸肩，“你也看见了，有什么可问的。”

范晔蹚开地上的狼藉走到书桌前，指了指空空如也的桌面，“桌上的东西呢？”

夏淳刚一眼都没有分给他，转身走向卧室门口，“都在地上。”说着他鼻子轻轻哼了一声，嘴角又挂上了那令人胆寒的笑，“哦，对了，钥匙在垃圾桶里，我不需要。”

见他要走，范晔上前一步拽住了他，“夏淳刚，你到底怎么回事！这要让韩帅看见了，他会伤心的。”

夏淳刚挣开了范晔的手，“哈，跟我有关系吗？他人不都死了吗。”

范晔一怔，“你说什么？”

夏淳刚冷冷一笑，“我全当他死了。”

“你……混蛋。”范晔一拳打到了夏淳刚的鼻梁上，“你说的是人话吗！”

这一拳只打出了夏淳刚鼻子里的酸意，他连揉都没带揉的，撇下范晔走出了韩帅的卧室。

夏淳刚下到一层时，范晔追了出来，手里拿着被夏淳刚踩的稀碎的亚克力盒子，“夏淳刚！”他大喊道，“韩帅为你做的东西，你就这么对待吗？”

“这是他亲手为你做的东西啊，是代表着他的心意的东西啊”

夏淳刚停住了脚步，范晔继续说，“他再三嘱咐我，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，他说这个也许能消减一些你的怒气。他病的那么严重还在考虑你的心情，拖着病体做东西只为了安抚你。但看样子，你并不需要它，你更想要的是毁了它。”

夏淳刚转过身，视线停留在了范晔手中的东西上。

范晔飘起来的心终于往下沉了沉，他缓缓走到夏淳刚面前，“韩帅他有些做法，是不对，但他对你的爱是真的，我一个外人都能感觉到他有多爱你，你现在这样胡乱发脾气，真的好吗？”

“这是什么。”夏淳刚没有接范晔的话，眼睛依旧盯着那破碎的东西看。

范晔将它递了过去，“他的爱。”

夏淳刚皱起了眉头，他没有伸手接，只是楞楞地看着。

范晔无形中叹了口气，将手上的碎片轻轻地放到一旁的餐桌上，“这个东西是他临走前为你做的，里面承载了他一生最快乐的时光，也是他最留恋的日子。”

“夏淳刚，”范晔回身面冲着他，语气严肃认真，“韩帅，是我的朋友，你是他的爱人，我自然也把你当朋友。”

“但是从你刚才电话里说出的那些话，到现在的态度，给我的唯一感觉就是，韩帅爱错人了。他爱上了一个胆小鬼，一个诺夫，一个只会自怨自哀，一个因为生气，就会说韩帅死了的人。”

“你觉得你现在的样子，配得上韩帅吗？”

夏淳刚攥着拳头的手，突然狠狠砸向餐桌，“你懂什么！你他妈什么都不懂！”

说着他又砸了一拳，“我没有要他死！是他先不要我的！我跟他说过无数遍了，无数遍了！只要不离开我，不管他变成什么样，我都爱他。”

“我的爱不多，就那么点，我倾尽所有，全他妈给他了。”夏淳刚拍了拍自己的胸口，“可他呢，说走就走，毫不犹豫，他做这些决定的时候考虑我了吗？他说爱我，这他妈就是爱吗？”

“这是爱吗！”又是一拳。

桌上那一摊碎渣被夏淳刚几拳震的散开了些，他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拢住它们，却在伸到一半时停了下来，“这就是他对我的爱么……。”

夏淳刚这一系列的反应，范晔看在眼里，他退了几步，坐到了满是灰尘的餐椅上，两人就这么一站一坐，如一幅油画一般定格在了此处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范晔幽幽的开了口，“我认识韩帅的时间不算久，刚接触他的时候，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一心求死，不想再给父母添负担，也不想再忍受病痛之苦。”

“后来有一阵子，我明显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让他困扰，他在纠结、在犹豫，跟他聊天才知道他的生活里出现了个你。等他将你的事儿想明白后，他眼睛里充满了阳光和希望，他也不止一次跟我畅想过与你的未来，就连原先他一直逃避的疾病，也开始逐渐跟我讨论了。这样明显的态度转变，让我一度认为你是上帝派来拯救他的。”

范晔替夏淳刚把那些散乱的亚克力碎片拢到了一起，“他现在这么积极配合治疗，很大部分的原因，都是因为你，因为你的出现，给了他想活下去的动力。”

“就算他现在瘦的不成样子，就算他每天疼的连睡个好觉都是奢侈，他依旧乐此不疲的跟我讲与你在一起的那些快乐时光，那些回忆是现在唯一能让他坚持下来的东西啊。”

“而你呢，夏淳刚，你看看你在做什么？对！没错！他瞒着你跑了，你是该生他的气，在这件事儿上他做的确实欠妥当，那这些就是你现在暴走的理由吗？如果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，我一定会认为你是他的仇人，是恨他的人，可你是吗？夏淳刚。”

夏淳刚垂着脑袋立在原地一动不动，那副连影子都透出的可怜样儿，让范晔没再继续对他“穷追猛打”。

回想着把韩帅送到他导师身边后，自己陪韩帅的那几天，韩帅真的恨不得十句话里八句都是夏淳刚，韩帅有多喜欢他，范晔真切的看在眼里，如果此刻韩帅在这里，肯定不会想看到夏淳刚现在这副模样。

范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，揉了揉因为疲惫有些僵硬的脖子。

“很疼吗？”夏淳刚突然问道。

范晔愣了下神，“什么？”

夏淳刚抬起头，脸上的表情有了些往日的温度，“韩帅，他现在很疼吗？”

范晔将桌上的碎片往夏淳刚那侧推了推，“我不能说。这个你留好吧，该说的、能说的，我都说了，剩下你怎么想的，要怎么做，那就是你自己的事儿了。”

说完范晔就上楼去拿他的行李，等他下来的时候，见夏淳刚正在拨弄桌子上的那些碎片，他轻轻叹了口气，对夏淳刚说，“我走了。”

“范晔。”夏淳刚跟到范晔身旁，“我能去见见他吗？”

范晔摇了摇头。

夏淳刚执拗的说，“我想见他。”

范晔微微皱了下眉头，“不行。”

“就见一面，远远望他一眼就行。”

范晔没再搭理他，拖着行李箱摔门走了，空留夏淳刚一人，静立于这冷清的房子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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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夏这辈子唯一一次暴走，让大家看见了，羞羞脸。